耳畔又传来 水手的笑语
电影《英雄本色2018》里,饰演美琳的演员李梦在自己的文章里说:“你爱做英雄就尽情去做英雄,我不是英雄,这一生没什么大本事,我经历过最大的风浪,就是与你的爱情。我的爱情就是我的英雄,是我平凡一生里唯一的信仰。”
我叫阿凌,是林哥的女人。
90年代,还是唱片大肆发行的时候,林哥和兄弟们唱着水手喝着酒,我喜欢看他眼角的刀疤,不羁的笑。
海风吹着码头的船,摇晃着激荡的我们。
凌晨三点,会有走私的船只靠岸。
林哥总拍拍我的头,套上夹克点上黄金叶,带着守夜的兄弟验货。
我喜欢听他指挥搬货的声音,他的笑合着浪和远处的笛鸣,我就又睡着了。
梦里,阿妈推开障子,回头跟我说,这里来了个中国人,你要不愿意待在这儿,就伺候好他,跟他走吧。
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林哥。
我学着樱子姐吻井田太郎的样子吻他。
他的脸好看极了,深邃的眼,高挺的鼻,男子汉的一切,他都有。
我看向他的眼睛,这是我第一次情愿吻一个人。
“你多大。”
“19。”
“家是哪里的。”
“跟着船一起从中国卖过来的,没有家。”
“愿意跟我走吗。”
我没有说话,轻轻地吻着他的眼角。
“林哥.......”
“你们先出去吧。”
等那两个男人离开,林哥取下我头上的发簪。
“疼的话,告诉我。”
他让我靠着桌案,我却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酒,后来,我只记得障子外的灯笼影子一闪一闪地,就像我在船头望的一闪一闪的塔灯,望着望着我睡着了,林哥回来再把我抱进船里。
我跟着他们13个人,从日本到了朝鲜,后来去了大连,从大连,去了烟台。
兄弟们叫我阿凌,林哥说是波光粼粼的意思,我想纹在肩上,可他却不会写。
后来,我们在日照的码头,救了一个叫阿佑的鱼贩,他说会写“波光凌凌”,可以帮我纹在左肩上。
我并不想让阿佑帮我纹身,他看我的样子,就像日本男人在谷斋看我的样子。
林哥说没事,阿佑的字是好看的。
到了日照,私运的船队突然多了起来,我们要逃避稽查,又要处理好与其他船队的关系。
阿佑是最熟悉这里的人,卖力奔波协商运货,不久就成为林哥最好用的兄弟。
以日照为靠岸点后,林哥不再让我跟着大家出海,白天就在码头酒吧给大家烧酒吃,跟着老板学学其他手艺。
我也算有了一份正式的职业。可却和林哥分离了。
“这把枪你留着,还有这张航图,不要交给任何人。”
我知道他在意我的安危,也需要有可信的人能在岸上通风信。
林哥不常来酒吧,来的时候,一伙兄弟有说有笑,也似并未看见我。
“来,兄弟们,我们一起敬林哥一杯!”
林哥也有喝醉的时候,到围栏呕吐,我给他喂水,他抱着我,喃喃地说着对不起的胡话。
我想让他带我去船上,他却总在夹板隐蔽的一侧抱着我。他抱我抱地很紧,似乎一阵海风能把我吹走似的。
我记得和山虎帮谈第九条航线归属问题的那天晚上,林哥喝得吐胃血,附近没有药店,我只能偷偷换了剩下要喝的酒。
“阿凌,做什么呢。”
是阿佑,他不知道从哪里跟过来的,邪笑着案下我正掺水的手。顺着我的手,他抚上我的发梢,我迅速打下他轻浮的手。
他拿着一瓶胃药放在桌上。
“我托人已经买好了,还是阿凌拿去心疼林哥吧。”
“谢谢你的好意。”我懒得看阿佑一眼,接着继续把水往酒里掺。
阿佑轻笑一声。
“林哥和别的女人好上了,你知道吗。”
阿佑说起这话,笑着看我。
我轻笑着回敬他,却不想他撒起怒气。
“这他妈是什么地方,码头窑子,谁来了想玩谁都可以。你知道吗?”
“我知道。”
“林哥现在有别的女人了,你要不,也跟跟我?”
那时阿佑已是兄弟里的小头子,他想做毒品的生意,林哥不同意,帮里的关系变得十分微妙。
我想起樱子讲给我的故事,觉得阿佑不是这地方的走蛇,就是对面山虎帮的卧底。
“你现在出去!”我把桌上的药片打开,一颗一颗灌在水槽里。
阿佑一把抓住我的脸,说:“会有一天,我要你求我。”
“疯子!”我把药丢在阿佑脸上,他一把抓住瓶子,捏的面目全非。
阿佑走了,我才发现自己的四肢发麻。
“我对你,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?”
那晚的记忆,就只剩林哥吻我时流进我嘴里的胃血的味道。
我记得离开谷斋时,樱子说回到故乡,还是得上岸待着,在一个小地方也好,安安稳稳地,不要跟着这个男人。
可他是我的男人,
我海上的灯塔,
带我回家的爱人。
林哥被督警抓了,他们说他偷运白粉,已经盯他很久了,这回一锅端。
抓他的时候,我被陌生的男人绑着按在车窗上,我数着,全部13个人,少了我,和阿佑。
我被他们捂着头,带去一处风很大的地方,晃晃悠悠地,我看见阿佑鬼一样的脸。
我随即红了眼,这是林哥的船!
阿佑扯着我的头发,让我好好去找一个航图,找不到,就在这里办了我。
现在我是知道了,阿佑只是找到了白粉的货,却没有航运的线。
熟悉的金叶子的味道,摇晃的船体,恍惚之间,我想找一把枪和阿佑同归于尽,而我摸遍了所以角落,却也没有。
“找不到没关系,我们有的是时间,慢慢找。”
我被两个男人按在沙发上,手臂被不留情地刺入一股液体。
海鸥落在船头地桅杆上,正午的太阳晃着眼,我只得闭上双眼。
两年后。
我不知道,林哥还会回来。
打开门的时候,我的第一步却是向后退了一步。
那个背影,少了坚挺,颓废地像孤岛。
地上横七竖八的针,瞬间吸去了我所有的力气。我连转身的勇气都没有。
“我没有出卖你。”
我蹲在甲板上,抽搐地说。
两年前,尽管我因为毒瘾跟了阿佑,却没有交出过航图。
即便如此,两年,没有航图,走私毒品也已然撑起这片港口的所有航线。
林哥把我拖进船里,按在厕所的门上,不留情地撕开后背的上衣。
“凌”字的左侧肩膀、小臂,清晰地布满黑色的红点。
一拳头下去,碎了墙上的镜框。
我没有力气反驳他的审视,早点知道也好。
“是,我不干净了,我吸毒了,我没有对不起你。”
“为什么要作践自己,为什么!为什么不等我回来……”
我整个人被他扯着衣领,根本不能呼吸。
“阿林,你,你在做什么?”
我不知道谁在叫我,偏头的时候,一个面容精致的女人,穿着红色风衣站在小小的船门外。
她让我想起小时候,弹琵琶疼了手指,从谷斋阁楼往下望去,那群穿着洋装,去求学,去嬉戏的日本良家儿女。
她的丝巾让海风吹起,裙摆荡漾,好生美丽。
“你先出去。”
林哥没有预见这时有人会来,松开手,眼神飘过我的头顶。
红衣女子迟疑了一下,转身跑上码头。
海风灌进船舱,咸咸的、鱼干的味道取代了一瞬花香。
我倚着门坐下来,嘴角抽搐着。
“阿凌,阿林。”
我从没这样叫过我的阿林。
我从来,
没有这样叫过,
我的阿林......
五年后
“记得你说的话。”
“好的呢,林老师,记得记得。”
我摸摸着张左杏的头,把他推过去。
他的母亲双眼含泪,父亲点着一只烟,背过背去。
“林老师,那我走了。”
“嗯。出去了就不要再回来。”
“嗯!我会听话的。”
我看着张左杏,进来时1.70,出去1.82,这两年,也是快吃了跨戒毒所。
送走张左杏,我把他的资料交给档案馆去。
“林老师,恭喜呀,又送走一个孩子。”
“嗯。”
“给,这是《魔戒》的电影票,好不容易要来的,你拿着吧。”
我在张左杏的资料上歪歪扭扭地签下林粼两个字。
“不了谢谢,我看不来的。”
“诶诶,林老师别走,这还有一张《水手》的磁带,我专门给你买的。”
“谢谢。”
“你,身份证呢,爸妈是哪里的?”
“这么大一个人,怎么什么都不知道?”
“这么久没人认领,你自个儿还认识谁。”
“......我叫林粼,我是孤儿。”
(完)
文/叶安
电影里的美琳出境不多,没有开头,没有结尾,却是最打动我的角色。写这篇文章,是个人情怀和对电影的演员的致敬。原用了部分电影里水手走私的背景,但故事内容是大不相同的,想写的是另一个美琳:少了一些自暴自弃的堕落,不讨好不哀求。这样的美琳,最后抱住的不是林哥的愧疚,而是自我的拯救。她会是林哥不能忘记的,从异国谷斋随他归乡,随他漂流的爱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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